年轻时,李云玲有一头“可以做广告”的大波浪长发,搭配牛仔服或飘逸长裙,在朋友眼中“洋得很”。化疗前,她主动把长发剪短,只是药物凶猛,她还是只能天天蹲在地上捡头发,边捡边哭,“头发几乎是我的象征”。
李云玲的父母都是医务工作者,曾在中缅边境工作,爸妈说她在简易产房里哭,声音洪亮得吓跑了外面闻到血腥味守了多时的狼,因为声音好听就取名“云玲”,似乎从这一刻,坚强就被刻在了身上。术后3个月,李云玲戴了顶假发、穿着绿色裹身裙大方出席车展。此后,她的每次出现都昂首挺胸,她在病房做志愿者,常常为病友讲课,以亲身经历做心理疏导,甚至在游泳池里,她也是鼓励队友放开紧扒池边的手、指导她们游向池中的人。
“要求完美,说一不二,认为地球缺了我就不转,外面风风火火,家里一把好手……其实,这都是乳腺癌姐妹的共同点。”李云玲表示,包括自己在内,很多姐妹都被称呼过“铁人”“拼命三娘”。
59岁的李琼珍笑称自己中学时代就是“生汉子”,但2008年她被确诊为三阴乳腺癌后,生活才真正对她的坚韧亮出尖牙,“三阴在乳腺癌里很重,复发率很高,预计活不过3年。”但她一直明确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小感冒”,乐观就是特效药。术后一礼拜,她只能点头摇头,等能开口说话了,她便耷拉着患侧的手在病床上唱《我爱北京天安门》,身形富态的她亲和力十足,逗得其他病友哈哈大笑。
她是医院的“常客”,但始终保持乐观。走进医院,一句刺耳的“还活着呢?”在熟悉李琼珍情况的人和她之间成了一种特殊的“打招呼”,因为每次照面背后,都有她挣来的奇迹。她要克服的东西很多,比如看见李云玲办公室里的粉色垃圾桶,她就会想到化疗时的粉色针水,尽管过了十几年,但瞥一眼胃里就开始翻涌;术后上肢淋巴水肿是目前最大的困扰,肿胀的左手比右手大一圈,买衣服左边手袖尺寸经常要改。她带着和服装并不搭配的塑料大孔电子表,扣到最后一孔可以勉强固定在手腕,“特别肿的时候,感觉手臂像被撑到快爆了的气球,手臂能比手背高出一截。”李琼珍注意自己的变化,把锅从灶台端到水池不用两只手就会翻,原来50公斤大米可以扛上楼,现在买包菜都要休息半晌。
听说划龙舟可以缓解肢体水肿,李琼珍成了龙舟队第一个报名者,“是熊北蓉的故事鼓励了我,通过划龙舟,她不仅消除了水肿,还拿了世界冠军,她可以,是不是我们也可以?”
“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运动生理学家唐·麦肯锡建议女性可以通过划龙舟来进行乳腺癌的康复治疗,不仅有助恢复体能,也可降低患者患上淋巴水肿的风险。”熊北蓉表示,麦肯锡在1996年亲自建立起一支由乳腺癌幸存者组成的参赛队,所有这些参赛人员病后恢复良好。
“既然国外有相关研究数据,我们也应该配合肿瘤医院进行数据收集。”接手龙舟队时,郑文琦就琢磨,要在每次训练前后测量队员的手腕周径、手掌周径、上臂周径等数据,便于以后对比分析,为相关研究提供帮助。
组建一支中国的龙舟队参加世界乳腺癌幸存者龙舟锦标赛是熊北蓉的梦想。等了3年,少数中国乳腺癌幸存者开始乘风破浪,但困难都很具体。
在熊北蓉的帮助下,北京希望方舟龙舟队和上海龙姊妹龙舟队先后在2019年成立,成为lBCPC在中国推广“唤醒龙姊妹”乳腺癌龙舟运动的重要项目。但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北京队伍由爱心企业捐赠的龙舟一直停泊在玉渊潭,至今也未开放。在队长王秀珠带领下,队员坚持在家训练,按照熊北蓉的室内训练计划,坚持每天坐在沙发垫上练习龙舟起式动作,盼着下水训练的一天。
上海的队员相对幸运,据队长周娣娜介绍,本周末已经在上海培生龙舟俱乐部举行了第8次训练。但队伍刚成立时,找一家愿意接收队伍的场地十分艰难,“毕竟我们身体情况特殊,对方也有顾虑。”经过一番艰难探索,她认为,如果想让更多“姐姐”加入乘风破浪的队伍,除了自己走出来,更需要社会各界给予帮助,“每次坐上龙舟能感觉水和舟是一体的,大家跟着鼓点一起划,才能顺利前行。”让土生土长的龙舟项目惠及更多中国乳腺癌幸存者,要“荡起双桨”的绝不只是姐姐们。
本报北京8月10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