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赵家驹在崇礼160公里越野赛中夺冠,紧接着,他又参加崇礼斯巴达50公里障碍赛,同一个地点,不同的比赛,赵家驹心想,如果再次得冠,就说明他的能力和意志力都提升了。
上场后,他保持在第二名,但跑到5公里时,他脚扭伤了,停下来在原地“蹦跶”了很久。随后,他咬着牙把鞋带系紧,又忍着脚底的疼痛跑了20多公里,脚部渐渐麻木。
后来,他追了上去,成了第一名,跑到补给点时,听到观众冲他喊“赵家驹又要拿冠军”,他跑得更快了。欢呼声在身后微弱下去,他的兴奋程度也减弱了,疼痛感再次回来,就在疼痛与麻木的交替中,他跑到了终点,发现脚伤处肿得“跟馒头一样大”。
他瘸着腿登上了冠军领奖台,但脸上露出了笑容。朋友建议他先停止比赛,但一个星期后,他又去参加了一场百公里越野赛,跑到60公里时因为脚实在太疼而退赛。
今年5月,他和梁晶通过微信商议,兵分两路,去参加甘肃白银越野赛和莫干山越野赛,这样就能拿到两个冠军。梁晶选择了去甘肃,他已经连获三届冠军,希望第四次夺冠。
顾冰觉得,这种对冠军的渴望是天生的,他也不例外。和朋友打篮球,别人为“出出汗”,他奔着赢去打,朋友埋怨他“太认真”,顾冰回怼:“那你跟老太太去跳广场舞吧。”
减速
就在赵家驹不断攀登越野赛的下一个高位排名时,顾冰跟腱受伤,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退赛折磨。
2017年9月,继西藏越野赛、UTMB两场退赛后,顾冰参加了“八百流沙”挑战赛,开跑前他被视为最有希望夺冠的选手。为此,顾冰特意买了10个哈密瓜,每个补给点放一个,作为自己通关的嘉奖。
在前250公里赛程中,顾冰多数时间都处于第一名,但跑到第七个补给点时,他的大腿肌肉拉伤,休息了六七个小时又上路。
行至海拔3500米的垭口时,顾冰饥寒交迫,走路打晃,他害怕被狼叼,不敢睡觉,1.5公里的路程,花一个小时走完。望着眼前那座海拔4500米的山峰,顾冰觉得自己翻不过去了。他忍痛退赛,留下3个没吃的哈密瓜——志愿者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瓜王”。
他又参加两次越野赛,都因脚伤退赛。那一年,他连续退赛5次,备感沮丧。
竞技体育永远不缺新人,顾冰频繁退赛这一年,梁晶和赵家驹迅速跑进赛事排行榜最靠前的位置。本来,他们今年的目标是冲刺UTMB冠军。赵家驹参加过一次,憾止于第十一名。梁晶参加过两次,一次因为喝凉水引发胃痛而退赛,一次因为眼镜故障导致奔跑受阻,最终走完了比赛。
为村争光还不够,梁晶和赵家驹更大的雄心是,跑进国际选手排行榜,为国争光。就在他们满怀信心,想向世界再次证明自己的能力时,梁晶倒下了。
这迫使业内人士重新审视这项在国内快速发展的极限运动。
顾冰认为,不管是赛事组织者还是运动员,都缺乏敬畏生命的意识。2017年,他在西藏遇野狗时,倒下前走了10多公里,赛事工作人员曾驾驶一辆汽车经过,询问他状况如何,那时他已经几乎说不出话,却表示还想坚持比赛,车便开走了。
“以我现在的心态,如果我是主办方,肯定会要求这个人上车。”顾冰反思,许多赛事主办者并非专业运动员,他们不理解运动员的痛苦,认为死磕到底就是“体育精神”。
2018年,他参加秦岭100公里越野赛,跑到34公里处失温,一边发抖一边咬着牙跑到补给点,一进门就说要退赛。那时他领先第二名选手半小时,工作人员很不理解,但他很坚持:“我觉得冠军不属于我,再跑下去可能是我的灵魂过终点,我的尸体过不了终点。”
王庆红在浦江100公里比赛中决定退赛时,也被补给点的裁判问过是否真要退赛。当时他是第三名,裁判觉得太可惜,接连问了他几次,但王庆红知道,再跑下去很难翻过最后一座山。
几年比赛下来,王庆红觉得,国内一些赛事补给点的工作人员多是临时招募的志愿者,缺乏急救知识,选手一旦发生危险只能求助自己。
2019年,他参加崇礼70公里越野赛,发生持续呕吐,坚持跑到补给点后,志愿者让他喝水,但他刚喝完就吐了出来,没人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王庆红只好将冲锋衣和保温毯往身上裹,但依旧发冷,眼皮睁不开。当时,补给点没有设置救护车辆。如果不是一位负责赛事收尾、有急救经验的大哥开车路过补给点,那晚的他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