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比赛前,队员们都会涂上厚厚的防晒霜,顶着大白脸上场。90分钟,大白脸变成大花脸。球场外,刁琪撞见过换上休闲装、扎着马尾、涂着口红的大眼睛后卫李丹阳,还有去外地比赛时带上笔袋和书、把酒店房间归置得整整齐齐的毕晓琳。“她们是挺可爱的女孩,也是职业球员。”刁琪说。
除了女足,刁琪还负责室内五人制足球超级联赛的报道。她发现“五超联赛”场地小,节奏快,球员脚法细腻,听起来小众的运动几乎场场爆满。比赛场地搬到郊区后,仍有球迷坐两个小时火车去看球。
作为一名踢了近20年球的球员,李冬娜已经习惯了没有观众的氛围。“没人看就为自己踢,这是你的职业”。
她也坦言,女足在身体对抗、速度等方面确实不如男足。“我们看自己比赛的录像,也看其他女足球队的比赛,有时觉得节奏怎么这么慢,要睡着了。”她认为,“女足和男足的比赛一样,也有好看的地方。因为也有很多偶然性,有绝杀或者黑马。”
2019年3月,意大利女足联赛的尤文图斯队在比赛中吸引了近4万名球迷。在西班牙女足联赛,巴塞罗那和马德里竞技的女足也创下6万观众的纪录。可供查证的数据里,女足比赛到场观众数世界纪录与中国女足有关——1999年,美国加州“玫瑰碗”举行女足世界杯决赛,美国队对中国队,90185名观众到现场观看。
李冬娜13岁开始踢球,踢过前锋、中后卫,随国家队征战世界杯时只有18岁。
她说自己天生就喜欢足球。人生中的第一颗足球,她走哪儿都抱着。学校的土操场上,她成了唯一一个踢球的女生,在男孩子的队伍里,跑得一点儿都不慢。
后来,李冬娜进入大连市金州区体校学习,白天在学校上课,下午3点回体校训练,晚上在十几个人的大宿舍写作业。因为年纪小,她跟着跳跃组训练了一年,后来才正式进入体校的女子足球队,第一次遇到同样喜欢踢球的女孩子。
从那时起,她需要日复一日地练技术和体能。李冬娜最不喜欢折返跑——25米分成5段,5米折返、10米折返……一直到25米算作一组,一次要跑30组。“冬娜代表很多这个年纪的人。”队友王珊珊说。
“喜欢足球”几乎是场上女孩子们的共性。在刁琪眼中,这些站在国内女足顶级赛事里的姑娘,全国不过两三百人,不仅有实力,而且非常热爱足球。
李冬娜在国青队时外号“小狼”,外表冷酷,拼抢凶狠,转型到后防线成为“防守铁闸”;2018年亚运会女足小组赛中,王珊珊身披国家队战袍,出场35分钟打进了9粒进球,球迷称她“九球天后”;前锋宋端是一名意识与速度俱佳的锋线“杀手”,门将毕晓琳则经常送出“逆天神扑”。
前大连权健女足俱乐部经理魏巍认为,这些生于1988年至1990年间的女足队员退役后,中国女足下滑的速度还会加快。
2016年,曾在韩国女足俱乐部效力的李冬娜身披6号球衣,加盟大连权健女足。
同职业化程度更高的中超相比,女足的环境相对封闭。2016年,国内女超联赛开放俱乐部的球员转会交易,允许引进外援。
女足队员几乎都没有经纪人,她们询问家人和队友的意见,试探着自己在市场里的价码。
“权健”在男足和女足的顶级联赛里投入过大量资金。不久前,束昱辉判刑的消息在微博热搜榜单上只热了半小时,却在一款足球信息App中火了三四天。他曾是权健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
“有竞争力的薪酬”让大连女足拥有豪华阵容。最多时,有9名队员同时入选国家队集训。巴西国脚法比亚娜、加布里埃拉,非洲足球小姐埃斯萨特也曾在这里效力。
魏巍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2015年之前,俱乐部中的女足国脚月薪在1万元左右,其他队员在3000元至5000元。权健集团收购大连女足后,队员们的薪酬翻倍增长,其他俱乐部也不得不增大投入招揽优秀球员。
多名女足球员向记者确认了这一点,中国女足球员的薪资在2015年有了飞跃,俱乐部的顶尖球员每年工资和奖金收入能达到60万元甚至更高。这在国际上仅次于欧美几支老牌女足劲旅。
即便如此,女足的薪资与男足“不能比”,全世界都一样。法国女足甲级联赛平均月薪3500欧元左右,男足则达到10万欧元。2019年三八妇女节当天,美国国家女足队员集体起诉足联,称男女球员收入的巨大差异违反了《公民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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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脚云集的大连女足在顶峰上待了3年,随后快速跌入谷底。
2019年1月,权健公司因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和虚假广告罪被立案侦查,大连权健女足俱乐部的官方微博停更,球队更名“大连女足”。
从3月开始,队员们再没收到过银行工资到账的短信提示。很快,外教法立德不辞而别。外援离开了,部分国内主力球员离队,预备队被解散。